憂鬱症的感覺,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樣 | 鬱手札 01

千禧年前的某一天,我忽然頭疼、喉嚨痛、關節痠、渾身冷了上來。

本人常感冒,但這次較不單純,因為還多了頭暈、反胃、無力、胸悶、眼睛酸澀、腰酸背痛等症狀。

眼見來者不善,趕緊向公司告假,掛耳鼻喉科去。

老醫師淡定又省話,鼻腔喉嚨看一看,屁股還沒坐熱便打發我走,我也就不再掛懷,藥照吃,班照上。

沒料到,非但藥石罔效,每一種不舒服還加重,最後不得不留職停薪,花了足足兩個月休養。

「這場感冒真夠久的。」我這樣想著。

正式復工後7個月,厄運又來敲門。

第二次交手才明白,瘟神上回只算牛刀小試,這回合則以KO對手為目標,招招陰毒,打得我連床都下不得。

好心的老闆,再次允了留職停薪。

我任職的「亞洲醫藥網 iCareAsia」是台灣第一家醫療內容網站,在1996年第一波網路浪潮中創立,本人是1號員工,拼鬥五年,眼看從零到大,自然懷有創始老臣(膨脹的)的深情與使命,擔憂團隊少了我,肯定走不遠。

我只能安慰自己,就當放兩個月暑假。

只可惜,兩個月後,病況依舊不動如山。

話說自己好歹是醫療網站的廣告AE,相熟的名醫中,難道沒人能治好我?

跑了一輪之後,各家院所小至生化檢驗,大至核磁共振都沒毛病,甚至有醫師稱讚,你某幾項指數不輸運動員呢。

正常人獲悉體檢無恙,都會鬆一口氣,但我明明難受得要命,數值正常等於我又白來了。

每一次,我都帶著「拜託給我一個病名」的強烈渴望去求診,就算癌症也好。

畢竟,不挖出病根,永遠無法對症下藥。

世界每分每秒向前狂奔,我不死不活又一籌莫展,就算有鋼鐵般的意志,早晚也被磨成繡花針。

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,從床上起身去廁所,如果中沒有眩暈反胃、兩眼發黑,便堪稱狀況不錯的一天。

重返職場的念想,已被重返健康人間給取代。

會不會,我在無意中冒犯了祂界弟而不自知?

朋友幫我引薦高人,來家中走走。

法師讓我端坐臥房中央,左手按住我的天靈蓋,命我閉上眼,要我在心中想著讓自己最痛苦的畫面。

「每天早晨,太太上班前,在房門口笑著揮手對我說掰掰。」

這一幕畫面就像穿心劍,讓我自責又悲哀。我只能躺在床上叮囑她小心,連送到大門口的精神都沒有。

失業又失能,我連自己的未來都看不見,還要拖累她嗎?

我沒數過心口有幾道陰影,但2021年,我才驚覺2001年那一劍,至今尚未癒合。

當然,那是後話了。

總之…

13個月後,身體莫名其妙的復原了,內心雖有出獄般的輕鬆,卻沒有安全感。

病因不明,就沒有拆彈之法,腦中因此植入了「不知何時會再倒下」的隱憂。

這讓我不管做任何盤算、規劃,都比正常人多出一層顧慮。

我,再也不是原來的我。

或許,上天要我戰勝心魔,才能變成更勇敢的男人?(我們與惡的距離不就這樣演的)

大劫過後,偶爾還是會病發,照樣來時無因,去時無由。好在都只小打小鬧,症狀就像重感冒,只是再也沒有驚天地、泣鬼神的漫長折騰。

我也在一次次的游擊戰中,學習調整肉體和心緒上的韌性,將「內個來」視為生命中繞不過的存在。

這段「正常」的人生,過了6年,直到2007年,才終於盼來黎明。

那一天,醫師以篤定的語氣對我說:

「夏先生,你確實罹患了憂鬱症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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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:夏金剛

夏金剛|壹顆好心

大清鑲黃旗嫡系血統

這一世為文字佈施者

目前以故事行銷為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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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:mohamed_hassa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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